云觞对上她澄澈的目光,修长手指摩挲着青瓷杯壁,嗓音清冷,“为何这么问?”
虞晚捧着茶盏的手指微微收紧。
车轮碾过官道青砖的发出霖霖轻响,车帘随着车身晃动摇摆,偶尔透进光线。
她盯着云觞在光影中忽明忽暗的侧脸,突然发现他今日未戴玉冠,墨色长发用银丝发带随意束着,显出几分慵懒随性。
更勾人了。
虞晚只觉嗓子干得要冒烟,忙不迭地端起茶盏,将剩下的茶一饮而尽,又清了清嗓子,才故作镇定地说道:“就是觉得你跟往日里不太一样……”
云觞向来是个行事极有分寸的人,以往与他交谈,向来是点到为止,言语间都拿捏着恰到好处的尺度。
可这次,他却像是铁了心要打破砂锅问到底:“何处不一样?”
虞晚顿时一噎,这话她该怎么答?
难道她要直接跟云觞说觉得他今天更像狐狸精更勾人吗?
这也太羞耻了!
“皇上怎么会突然放了我?”虞晚十分明显的转移话题,“难道已经查到背后搞鬼的人了……”
“嘘。”
云觞忽然倾身靠近,刹那间,冷冽的梅香混着淡淡的药草气息将虞晚笼罩。
他的指尖轻轻点在虞晚的唇上,动作轻柔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那温热的触感,让虞晚呼吸一滞,心跳也陡然加快,仿佛漏了一拍。
恰在此时,马车碾过一个凹坑,车身猛地一晃,虞晚身形不稳,直直撞进云觞怀里。
“有人来了。”云觞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刻意压低了。
他扶住虞晚肩头的手却未松开,反而就着这个姿势在她耳边低语:“是雍王。”
果不其然,他话音刚落,马车便响起一道阴冷至极的声音。
“云侍郎,云夫人,回家怎么不跟本王说一声。”
虞晚忙扭头看向车窗外。
车帘晃动间,便瞧见雍王骑在一匹矫健的高头大马上,与马车并行。
他穿着一袭玄色蟒纹长袍,腰间束着明黄色的玉带,面色阴沉得仿佛能滴出水来,眼神如淬了毒一般,在云觞和虞晚交叠的身影上打转。
虞晚对上雍王的眼神,顿时被恶心的一个激灵。
毫不犹豫的扭头就将脑袋埋进云觞怀里。
多看一眼这人她都觉得要减寿。
云觞神色平静,仿若一潭深不见底的寒潭,手却轻轻抚了抚虞晚的背,将她牢牢护在怀中,而后不慌不忙地开口:
“微臣参见雍王殿下。”
“微臣入京不久,还不知京城有这种规矩。”
“微臣接夫人回府竟也需向殿下报备。”
他的声音低沉,却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锋芒。
雍王脸色一沉,看向云觞的眼神越发的阴冷。
半晌,雍王突然笑了一声,“本王怎么觉得,云侍郎对本王满身敌意呢?”
“本王就是碰巧在半道上瞧见云侍郎的马车,特意过来恭喜云夫人此番有惊无险的从慎刑司出来。”
虞晚在云觞怀里气得直咬牙。
恭喜?
恭喜她有惊无险,还是炫耀他自己没有被文景帝处置?
虞晚虽然不知道宫里发生了什么,但雍王此刻能出现在这,便证明文景帝又放过了他一回!
云觞嘴角微微勾起,却未达眼底,声音依旧清冷:“微臣的夫人能平安出狱,全赖皇上圣明,洞察真相,还她清白。殿下的关心,微臣与夫人心领了。”
看似谦逊有礼,实则绵里藏针,那“关心”二字分明就是意有所指。
雍王皮笑肉不笑,目光在虞晚埋在云觞怀里的脑袋上扫过。
眼底掠过一抹不甘。
他慢悠悠的道:“云侍郎与虞大姑娘如此恩爱,本王着实羡慕。若本王能得虞大姑娘这样一个妻子,必定也会如珠如宝的疼爱。”
云觞闻言,眼神瞬间一冷。
周身的气息愈发森寒,懒得再维持面上的礼数,冷声道:“殿下说笑了。”
埋头在云觞怀里的虞晚听到这话,心里暗骂了一句疯子。
她可不觉得雍王喜欢她。
雍王恨死她还差不多。
他故意在云觞面前这么说,无非就是为了恶心她。
若是云觞是个多疑的性子,怀疑她跟雍王有什么牵扯,便正中雍王下怀。
雍王像是看不见云觞的怒意,脸上的笑意越发的灿烂:“云侍郎,父皇十分看重你,你的仕途必然平坦,以父皇对你的器重,便是公主也舍得下嫁于你,不如,你考虑考虑,将虞大姑娘让给本王?”
“虽然是二嫁之身,但本王不嫌弃她。”
“砰”的一声乍然响起。
只见一个茶盏砸在雍王身上,杯盏里的茶水全倾倒在雍王身上,一瞬洇开一大片水渍。
虞晚从云觞怀里抬起头,看见神色阴沉的雍王,像是才发觉雍王在外头一样,一脸无辜又不好意思道:
“哎呀,怎么是雍王殿下在外边,臣妇还以为是什么疯狗在乱叫,一时没忍住才……”
“殿下又不是疯狗,且素来深明大义,应该不会为此责怪臣妇吧?”
雍王的脸色由青转紫,怒目圆睁,死死地盯着虞晚,仿佛要将她生吞活剥。
他若是怪罪,不就是承认他自己是疯狗吗?
他紧紧攥着缰绳,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胸膛剧烈起伏。
他张了张嘴,想要发作,可话到嘴边又被他强行咽下,毕竟一旦回应,就坐实了虞晚那句“疯狗”的嘲讽。
“虞晚!”雍王咬牙切齿,面上的笑容带着几分狰狞,“本王记住你了。”
虞晚像是听不出他的言外之意,一脸的愧疚的说,“臣妇当真不知道雍王殿下还在外头,王爷光风霁月,是翩翩君子,怎会说出方才那种污秽之言,臣妇便以为是什么疯狗在乱叫呢。”
她一口一个疯狗,只听的雍王太阳穴突突乱跳。
他性子算不上冲动,可每次撞上虞晚,所有的克制隐忍都好像破功了,三两句话就被逼的失态。
雍王深吸一口气,强行按捺住想要将虞晚碎尸万段的冲动。
他挤出一抹冷笑,眼神凶狠的盯着虞晚,“只知逞嘴上之能有何用,虞晚,这次让你侥幸逃过去,下次你便没这么好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