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穆带着护卫搜寻了整整一夜,哪怕将驿站方圆十几里翻了个底朝天,也愣是没寻到云觞的一丝踪迹。
这下,雍王和李海都急的火烧眉毛了。
李海满心担忧云觞遭遇不测,毕竟惠州赈灾的重担可不能全落在他一人肩头。
若是灾情可控倒还好,可若是灾情不可控,他未能处理好惠州事宜,皇上怪罪下来,他实在担不起如此重大的责任。
他难道还敢将过错往雍王身上推吗?
只有云觞,是最适合背锅的。
事情办成了,他跟着一起受赏,事情办不成,就把过错都栽赃到云觞一人身上。
所以李海哪能不急啊!
他急得在驿站内不停地踱步,嘴里还念念有词:“这可如何是好,云大人到底去了哪儿?”
而雍王则满心猜疑,忐忑不安。
他暗自琢磨着云觞究竟去往何方。
云觞如此悄无声息地消失,背后难道除了宸王支持,还有其他势力在暗中相助?
这一夜,两人都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天快亮时才迷迷糊糊浅睡了小半个时辰,刚睡下,天就又亮了。
赈灾队伍按计划必须天亮就出发.
雍王与李海顶着浓重的黑眼圈,神色萎靡地走出驿站。
雍王抬手正欲询问夏穆是否找到了云觞的下落,不经意抬眸,看到远处一道身影缓缓行来,到嘴边的话瞬间卡住。
云觞!
竟然是云觞!
所有人找了一夜都没找到他,他竟然全须全尾的自己出现了!
雍王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眼睛死死地盯着那道慢悠悠走来的身影。
他一夜未归,却衣裳整齐,面色红润,神色平静沉稳,仿佛昨夜什么都没发生。
雍王身旁,李海瞧见云觞,先是猛地一怔,随后脸上飞快闪过一丝惊喜。
迫不及待地大步迎上前去,脸上堆满了笑,“云大人,您这是去了何处啊?整整一夜不见踪影,可把我们急坏了!”
他脸上的笑的确是真心实意的。
惠州赈灾还得靠云觞来担着,他可不希望云觞在这时候出事。
云觞不慌不忙地勒住缰绳,动作利落地翻身下马,神色平静如水,缓缓说道:“昨夜我去了趟灵州周边的县城。”
雍王可不信云觞这话,他皮笑肉不笑地道:“你深夜离开驿站,为何不与本王和李大人商量?”
云觞抬眸淡淡与雍王对视,似是看不见他眼中的恼怒和杀意,不卑不亢地回道:“回王爷,臣昨夜这念头起得突然,想着王爷和李大人也已睡下,实在不便打扰。”
雍王被他这副气定神闲的模样彻底激怒,可又不好当场发作,只能强压着心头的怒火,冷哼一声道:“本王倒是好奇得很,你连夜离开驿站,究竟去做什么了?”
云觞神色从容,不紧不慢地伸手入怀,掏出一本册子,有条不紊地说道:“工部绘制的各州舆图是前两年的,臣觉得与如今的实际情况恐怕会有出入,便亲自去探查了一番。”
说着,他微微勾了勾唇角,似笑非笑地看着雍王,“殿下莫不是觉得,咱们这一路,是去游山玩水的?”
此言一出,在场的人神色都变了变。
云觞这言外之意,不就是嘲讽雍王这一路上都不干事吗?
这个云大人可真敢啊!
雍王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心中恨得咬牙切齿,恨不得立刻将云觞除之而后快,但众目睽睽之下,他只能硬生生把这股杀意给压了下去。
他猛地伸出手,一把夺过云觞递来的册子。
只见文书上详实记录着灵州周遭几个地方的河流走向,以及有哪些河流流经惠州境内,能对减轻惠州水患起到作用。
雍王随意扫了几眼,脸色愈发阴沉。
云觞不可能一晚上就能收集到如此详尽的资料,看来是他小瞧他了!
雍王竭力平复内心的杀意,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将册子递还给云觞,皮笑肉不笑地说道:“云大人一心只为赈灾,当真是惠州百姓之福啊。”
李海也赶忙在一旁附和:“是本官疏忽了,还是云大人办事周到。我等只有尽早了解灾情,才能尽快安排救援,拯救百姓于水火之中啊。”
云觞面色平静,微微颔首示意。
他自然是没有错过雍王眼中的杀意。
雍王想杀的心思太过明显,他就算想忽视都难。
但究竟是谁死在谁手上,现在还说不定。
……
盛京。
因为苏轻婵,雍王虐杀怀孕妇人,虐打无辜女子的事不止没有因为文景帝的有意轻轻揭过而平息,反而愈演愈烈。
谢、周等世家子弟纷纷挥笔写文,言辞激烈地抨击雍王的种种劣迹。
一时间,盛京城内掀起了新一轮的说书热潮,大街小巷都在议论此事,比先前从皇觉寺挖出骸骨之事闹得还要沸反盈天。
而将这件事推向高潮的,是苏轻婵撑着病体,在众目睽睽之下,去大理寺敲上告雍王草菅人命。
她声音虽虚弱,却透着一股坚定,声称自己有确凿证据:“雍王府内那养着珍稀花草的园子底下,埋着数不清的无辜骸骨!”
“还请大理寺卿派人前去查看!”
“雍王府底下埋着数不清的骸骨,都是无辜丧命的百姓,求大理寺卿为百姓做主!”
如今的大理寺卿,是出身颍西李氏的李复。
颍西李氏在皇子争斗中保持中立,手握权力,不轻易站队,既不刻意讨好哪个皇子,也不愿轻易得罪人。
因此,他们并不打算积极处理雍王这桩案子。
对大理寺来说,查这桩案子属于吃力不讨好的事。
不管雍王虐杀无辜女子的事是真是假,上头的皇帝想要保雍王,大理寺就不能违背着皇上的意思。
至于那些嫉恶如仇的世家,他们想跟皇帝对着干,就让他们对着干。
只要不将大理寺拉下水便可。
因此面对苏轻婵的状告,李复原本以“大理寺目前人手短缺,且雍王府乃亲王府邸,雍王如今又不在京中,大理寺实在不便贸然闯入调查”为由,想先拖着这桩案子。
未拒绝苏轻婵的请求,也未回应。
原本他以为,苏轻婵人微言轻,若是个识相的,总能意识到凭她一己之力是改变不了什么的,等她自己想明白了,便会知难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