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1章国际歌
随着白光消退,刺骨的湿冷和腿上中枪位置的疼痛也跟着悄然消退。
然而,当他看清周围的一切时,却不由的一愣。他又回到了那间仓库里!
“克莱蒙,你和卫燃带着药品先走!”黄佑泽却在这个时候说道,“尽快把它们运走藏起来!”
“你们.”
“我们拖住敌人!”
黄佑泽说着,已经捡起一支冲锋枪丢给了一名打算留下来的黄包车夫,抄起一桶煤油一边四处泼洒一边说道,“快走吧!大不了我们跳江,肯定能活下来的。
倒是你们,想把药品转移走免不得要借助你们的身份,路上一定要警惕些。好了,快走吧!”
“走!”
克莱蒙说着已经扛起两个木头箱子,而卫燃此时却根本无法控制身体,只能任由这具身体自己扛起来两个木头箱子,跟在克莱蒙的身后老老实实的跑着。
“哒哒哒!”
直到身后传来了枪声,卫燃才得到了对身体的控制,同时却也难免摔倒在地。
万幸,就在他控制着身体没有摔倒的同时,前面也出现了三辆迎面跑来的黄包车,这其中一辆黄包车上,还坐着阿曼尼。
“快!那些法吸丝马上就要追过来了!”阿曼尼焦急的催促道。
闻言,众人连忙七手八脚的在跑动中将那些箱子放在了黄包车上,并且分别盖上了一条毯子,与此同时,卫燃却也毫不客气的从其中一口箱子里拿出了一把冲锋枪甩在肩上,顺便还抓了两个备用弹匣。
可也就在这个时候,正前方的一个路口却转过来一辆亮着刺目车灯的运兵卡车,和一辆鬼子挎斗摩托!
“快跑!我们拖住他们!”
克莱蒙话音未落,已经举起枪,和匆忙拿出手枪的卫燃不分先后的朝着那辆卡车和摩托扣动了扳机!
“哒哒哒——!”
“哒哒哒——!”
突兀而密集的枪声中,那辆鬼子挎斗的驾驶员最先被击中,画着圈撞在了电线杆上。
与此同时,刚刚转弯的卡车车灯被打灭,驾驶室里的驾驶员似乎也跟着中枪,这辆卡车也摇摇摆摆的撞上了那辆鬼子挎斗。
“克莱蒙!”
紧急转弯跑上另一条岔路的黄包车上,阿曼尼绝望又无助的看着守住路口的克莱蒙和卫燃等人的背影,但她却用手死死的捂住了嘴巴。
“停车”阿曼尼突兀的用不熟练的汉语说道。
“我们.”
“停车!”阿曼尼语气愈发认真了些,“否则,车,跳。”
闻言,拉车的黄包车夫无奈的停了下来,阿曼尼也立刻跳下了车子,“霞飞坊,去。霞飞坊。”
“你呢?”那黄包车夫问道。
“霞飞坊,去!”
阿曼尼指了指下游的方向,愈发焦急的说道,“救命,同志,我,那边。快去!”
“我陪着艾曼尼同志去准备救人,你们带药品走,快点!”
那黄包车夫立刻做出了决定,另外两名黄包车夫也立刻把车并排停下来,以最快的速度把中间这辆车上仅有的几个箱子搬到了他们的车子里。
“放下东西去下游找我们”
这黄包车夫说完,已经拉着阿曼尼跑了起来,跑向了下游的方向。
“哒哒哒!”
与此同时,躲在路边的卫燃将盒子炮伸出去朝着越来越多的鬼子扣动了扳机。
“和在西班牙的时候一样!”
克莱蒙大声说道,他的语气中甚至有着不加掩饰的笑意。
“这种时候别说这个!”卫燃心惊肉跳的提醒道。
“同志们!”
克莱蒙却像是没听到似的,用还算熟练的汉语高声说道,“分散开跑!都不要被抓到!不能让小林大辅课长的计划暴露!”
“是!”
周围那些汉子也都是精明人,立刻大声回应道,“自杀也不能连累小林大辅先生!跑!”
“跑!”
这呼喊声中,仅有的五六名汉子立刻举着枪开始乱跑,眨眼间便消失在了街头巷尾。
“我们也跑!”
克莱蒙说着,已经转身跑向了江堤边上,“你会游泳吗?!”
“会!你会吗?!”卫燃一边后退一边射击掩护着对方。
“当然会!”克莱蒙自信的大喊道,“快跑!”
他这边话音未落,已经有另一辆满载着鬼子的卡车从另一个方向开了过来。
见状,卫燃和克莱蒙全都下意识的朝着对方扣动了扳机。
“哒哒哒哒——!”
几乎同一时间,对面那辆卡车的驾驶室正上方,也有机枪开始了射击。
“跳!”
卫燃大声喊道,同时他却一个侧扑躲到了远离江堤的方向,与此同时,克莱蒙却已经跳了下去。
“卫燃!”
“你给老子活下去!”
卫燃大喊的同时,已经拼着同归于尽的打算朝着这辆突然出现的卡车扣死了扳机。
万幸,这一轮打击之下,那名机枪手和驾驶室里的鬼子终于相继中弹。
眼瞅着自己就要被包围,卫燃看了眼黑漆漆的江堤,但他却并没有跳下去,反而不急不慢的给手里的盒子炮换了个弹匣。
“老子可不跑,老子还得筑京观呢!”
一边神神叨叨的念叨着,卫燃却已经收起盒子炮,转而终于端起了和阿曼尼临别前抽出来的那支冲锋枪,一边扣动扳机,一边跑向了那辆仍旧没有停下来,但是却越开越歪的卡车。
“哒哒哒!”
在又一次开火中,这辆卡车的靠近江堤的轮胎被子弹打爆,它的轨迹也在朝着卫燃迎面驶来的同时,开始朝着江堤的方向偏移。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在卫燃对货斗的压制性射击中,终于有鬼子从货斗上跳了下来,并且一个个摔成了滚地葫芦。
“哒哒哒!”
卫燃可不管那个,他甚至都没管身后丁字路口方向快要跑过来的鬼子,反而继续举着冲锋枪,朝着错身而过的货斗打空了半个弹匣,随后以最快的速度取出盒子炮,朝着那些跳车之后刚要举起枪的鬼子扣动了扳机。
在哒哒哒的枪声中,那些跳车之后摔断了腿甚至胳膊的鬼子相继中枪,那辆卡车也在碰撞中冲出了江堤扎进了江水之中。
可与此同时,一发不知道从哪打来的子弹却也从身后穿透了卫燃的大腿——又是大腿。
“哒哒哒哒!”卫燃转身的同时,便已经举着冲锋枪扣动了扳机。
“咔哒”
当冲锋枪又一次打空了子弹,他也格外干脆的又一次跳进了冰冷的江水中。
“一车鬼子.勉强够一个小号京观了吧.”
卫燃一边卖力的朝着水下潜着一边暗暗琢磨着,与此同时,他也听到了身后江堤上的枪声,看到了从上面打来的灯光,甚至借着这些许的灯光,看到了那些钻进水里之后一闪而逝的子弹轨迹。
可紧接着,他便被一只手抓住了后腰,随后那只手也带着他游向了不被手电筒光束笼罩的位置。
“脱掉风衣!快!脱掉风衣!”
当重新冒出水的时候,卫燃便已经听到了克莱蒙的呼喊,“快脱掉风衣!”
“你怎么”
卫燃愣了一下,随后脱掉了身上的风衣,任由它漂向了下游。
“你中枪了吗?”克莱蒙焦急的问道。
“没,没有,我怎么可能中枪。”
卫燃一边游一边问道,“你呢?你中枪了吗?”
“我也没有”
克莱蒙说道,“但黄佑泽中枪了,他已经昏迷了。”
“你捞到他了?”卫燃惊讶的问道。
“刚好看到”
克莱蒙说道,“我们一起架着他游吧,我猜阿曼尼说不定在下游等着我们。”
“也好”
卫燃将没了子弹的冲锋枪挂在脖子上,随后摆动手臂游到了黄佑泽的另一边,一起拽着他朝着下游的方向游着。
“等回去,我们要好好喝一杯咖啡!”克莱蒙颤抖着说道,“这江水都快结冰了!”
“少说话,控制呼吸!不要太急促!”
卫燃说着,已经咬着牙游向了岸边,他已经看到江边闪烁的灯光了。
“51721536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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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觉得大脑都因为失血有些眩晕的卫燃疑惑的翻译着灯光信号,“那那是什么?”
“那是.国际歌的乐谱”
克莱蒙此时的语气似乎也虚弱了许多,“起来,饥寒交迫的奴隶.”
“你也中枪了?”卫燃强打着精神问道。
“你不也是?”克莱蒙一边卖力的划水一边说道,“唱唱首歌吧在.死之前。”
“你不会死”
卫燃看了眼远处闪烁的灯光,他的手中却出现了一把刺刀。
“噗!”
冰冷的江水中,这把刺刀扎进了卫燃的伤口之中,剧烈的疼痛也让他瞬间提起了精神,随后拽着他们俩玩了命的划水。
“你”
“我给自己,来了一针肾上腺素。”
卫燃艰难的笑了笑,他水下的另一只脚却狠戾的踢了一下刺刀的刀柄。
在第二轮剧痛中,他划水的速度越来越快了,但他的意识却也越来越模糊了。
万幸,江堤边的灯影越来越近,他也模糊的看到了阿曼尼和那个眼熟的黄包车夫。
“活下来,活下来。”
卫燃再次拽了一脚戳在腿上的刺刀,在剧痛之下,和克莱蒙一起,艰难的将受伤严重的黄佑泽托举了上去。
然而,几乎就在阿曼尼和那名黄包车夫抓住黄佑泽的双手的时候,卫燃和克莱蒙却也彻底脱力,被江水推动着冲向了下游。
“克莱蒙!!”
阿曼尼发了疯似的的大喊着,她也甩掉了身上的风衣,毫不犹豫的跳进了江堤,在卫燃眼中已经模糊不清的白光中,朝着他们游了过来。
“噗!”
卫燃最后一次无力的踢在了腿上那把刺刀之上,但疼痛带来的刺激,却已经没有了提神的效果。
万幸,就在他几乎咬断了舌尖的时候,白光消退,伤口上的疼痛快速消退,原本已经模糊的快要熄灭的意识也渐渐恢复了清醒。
然而,当他看到周围的一切时,一颗心却拔凉拔凉的。他站在一片墓地里。
身前不远,一个穿着黑色风衣头戴礼帽的女人背对着自己,正将几杯咖啡摆在供台上。
在她的脚边,还放着那个卫燃无比熟悉的马毛长包。这长包已经被打开,此时那个摆在地面上的咖啡壶正在酒精灯的加热下制造着香浓醇厚的意式咖啡。
悄无声息的往侧面移动了几步,卫燃得以确认,那个女人就是阿曼达,那墓碑之上,刻下的却是“柯来闵之墓”这么五个汉字。
但更让他心凉的是,在紧挨着的另一块墓碑上,刻下的却是“黄佑泽之墓”。
很明显,克莱蒙的墓碑要旧一些,黄佑泽的墓要相对新一些。
前者的墓碑边缘,刻下的是“民国叄拾年春,于黄浦江畔。”,后者的墓碑边缘,刻下的却是“民国叄拾壹年夏,于青浦观音堂。”
“他们.”卫燃举起相机的同时问道。
“他们都牺牲了,克莱蒙如愿牺牲在了虞彦霖的故乡,就像虞彦霖牺牲在了克莱蒙的故乡一样。”
阿曼尼用流利的汉语说完却松了口气,换上法语问道,“这里的法吸丝已经投降了,我也该回家看看了,回西班牙、意大利或者回法国。你呢?卫燃同志,你要留下来继续战斗吗?”
“对”
卫燃点点头,朝着对方和她身旁的墓碑乃至咖啡壶都按了下快门,“我要留下来,留下来继续战斗。”
“你们一定会取得胜利的”
阿曼尼笃定的说道,随后弯腰端起一杯咖啡递给了卫燃,“喝一杯咖啡吧。”
“我和虞彦霖答应过,要请你们喝茶的,华夏的茶。”卫燃接过杯子叹息道。
“等你们彻底赢下战争吧”
阿曼尼端起了第二杯咖啡,“也等西班牙结束毒材统治之后吧,我们有的是机会。”
“回去之后你有什么打算?”卫燃端着咖啡杯和那俩墓碑碰了碰问道。
“我可能会先去一趟西班牙”
阿曼尼说道,“我准备先去见见哈妮卡,你还记得哈妮卡吗?”
“记得,她.”
“我要把我在华夏拍的照片送给她,那是我答应她的。”
阿曼尼笑着解释道,“我还会去看看路易斯·里奥斯,还有艾丝黛尔,你还记得那两个小家伙吧?”
“记得”卫燃再次点点头。
“可惜,那个孩子不叫阿曼尼。”
阿曼尼颇为遗憾的叹了口气,“可惜,我和克莱蒙都没来得及孕育一个新的生命。”
“也许只是因为你们都不希望一个新的生命降临在战火之中吧。”卫燃叹息道。
“也许吧”
阿曼尼洒脱的和墓碑碰了碰杯子,又和卫燃碰了碰杯,两人也在相视一笑之后,将杯子里的咖啡一饮而尽。
“当啷”
阿曼尼将银皮打制的咖啡杯丢到了供台上,“我还会去一趟意大利,去通知克莱蒙父母他的死讯。
这些年我一直瞒着他们,也一直以克莱蒙的身份替他回信,当然,我也一直享用着他的爸爸妈妈寄来的那些礼物。”
说到这里,她已经从包里拿起那个装有咖啡粉的银皮锤纹罐子打开,将里面并不算多么细腻的咖啡粉轻轻洒在了克莱蒙的墓碑周围乃至供台上。
“我还要回一趟法国,看看我的家人是否还活着。”
阿曼尼朝着卫燃露出一个灿烂的惊心动魄的笑容,“不管我的家人是否还活着,我都会回来的。”
“你还打算回来?”卫燃错愕的问道。
“当然,我还会回来。”
阿曼尼俯身亲吻了一下那座冰凉的墓碑,随后蹲下来,仔细的捧起墓碑周围的浮土装进了银皮罐子,“我只是想家了,我猜克莱蒙肯定也想家了,我们只是回去看看,然后我们就会回来继续参加战斗的。”
“你”
卫燃沉默片刻,“阿曼尼,别回来了。”
“我还在这里,国际旅就还在这里。”
阿曼尼扣上银皮罐头说道,“我还在战斗,国际旅就还在战斗。”
“可是.”
“克莱蒙一直说,你口琴吹的特别好。”
阿曼尼靠着克莱蒙的墓碑缓缓坐下来,紧紧的抱着怀里那一罐黄土说道,“卫燃同志,帮我伴奏吧。”
“我的荣幸,同志。”
卫燃长嘘一口气,取出口琴,学着对方的样子靠在了黄佑泽的墓碑上,在弥漫的咖啡香气中吹起了伴奏,在和煦的微风里,听着阿曼尼独自一人用法语唱着那首歌。
那首给国际旅的战士们带来无穷勇气和希望的歌,
那首激励全世界的战士们拿起武器奔赴战场反抗法吸丝的歌,
那首,国际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