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潮的阴霾尚未散去,我、李长夜和赵凌峰站在这片被诅咒的土地边缘,目光投向远方堕仙界中心的方向。
天边被一道猩红的光幕撕裂,隐约可见一座悬崖的轮廓——谪仙崖,传说中仙人堕落之地。
“走吧。”李长夜低声说道,手中雷符微微闪烁,映出他坚毅的面容。
赵凌峰沉默不语,只是紧了紧手中的归墟剑,眼中赤红的光芒愈发妖异,随时会失控。
我深吸一口气,握紧青霜剑,三人迈开步伐,向着那个未知的深渊前进。
旅途并不轻松。
第一天,我们穿过一片枯萎的森林,树木如同被剥了皮的肢体,枝干扭曲成痛苦的姿态。
偶尔有几片残叶飘落,触地即化成黑烟。
第二天,地势开始升高,嶙峋的岩石上刻满了意义不明的符文,散发着微弱的荧光,像是某种古老的禁制。
第三天,堕仙的残魂开始出现,它们飘浮在空中,发出低沉的呜咽,声音钻入耳中,让人头皮发麻。
第四天清晨,谪仙崖终于映入眼帘。
那是一座高耸入云的悬崖,足有数万丈,崖壁上反射着暗金色的光芒,宛如仙器的残片嵌在其中。风从崖底吹来,带着刺骨的寒意和若有若无的哭声。
我眯起眼睛,试图看清崖壁上的细节,却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压在心头。
靠近谪仙崖时,我们才发现所谓的“光芒”并非仙器碎片,而是无数金仙的尸骸。
这些尸骸被自己的本命仙器钉在崖壁上,密密麻麻,宛如一片血腥的浮雕。
有的仙器是一柄长矛,矛尖从胸膛穿出,血迹干涸成暗黑色,矛身上还残留着金仙挣扎时留下的抓痕。
有的是一面宝镜,镜面碎裂却映出尸骸扭曲的面容,镜中隐约可见一双绝望的眼睛。
还有的是一把仙琴,琴弦缠绕在仙人的脖颈上,勒出深深的血痕,弦上沾满了干涸的血渍。
更诡异的是,这些尸骸并非完全死去。他们的皮肤如同活物般蠕动,发出轻微的“嗒嗒”声,表面渗出黑色的脓血,顺着崖壁流淌而下。
这些脓血在空中凝结成扭曲的文字,组成一篇篇“罪孽经文”,散发着淡淡的荧光。
我走近一具尸骸,试图辨认那些文字,却发现它们并非静止,而是在缓缓流动。
“别靠近!”
李长夜突然低喝,拉住我的手臂。
他的目光锁定在崖壁上,眉头紧锁,“这些经文有古怪。”
他的话音未落,崖壁上的堕仙尸骸齐齐睁开双眼,眼眶中空无一物,只剩两团黑雾。
紧接着,一阵低沉的诵经声响起——《天刑咒》。
声音初时细微,如同耳边的呢喃,但片刻后便化作轰鸣,声波如潮水般涌来,竟凝成一条条实质化的锁链,向我们绞杀而来。
我挥动青霜剑,九蛇虚影咆哮而出,将迎面而来的锁链斩断,剑气撕裂空气,发出刺耳的啸声。
李长夜双手结印,五道雷光如龙,撕裂了半空中的声波锁链,雷霆炸响,震得地面微微颤抖。
赵凌峰的黑雾则化作一只巨手,狠狠拍下,将剩余的锁链碾成粉末,黑雾中隐约传来低沉的嘶吼。
然而,这只是开始。每隔三刻,《天刑咒》的诵声便会再次响起,锁链的数量和强度不断增加,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我们的体力也在迅速消耗。
战斗持续了整整半个时辰,崖壁上的尸骸无穷无尽,每当我们击碎一条锁链,就有新的锁链从经文中诞生。
我的额头渗出冷汗,青霜剑的剑光渐渐暗淡,李长夜的雷光也开始不稳,赵凌峰的黑雾更是稀薄了几分。
他喘着粗气,嘴角溢出一丝黑血,眼中那赤红的光芒却愈发炽热。
“我们不能在这里耗下去。”我咬牙说道:“必须登上崖顶,找到黑潮的源头。”
李长夜点头,赵凌峰虽未说话,却率先迈步,沿着崖壁上的一条狭窄石阶向上攀去。
我和李长夜紧随其后,石阶上布满裂纹,每迈出一步,都能感到脚下传来的轻微震颤。
攀登的过程比想象中更加艰难。
崖壁上的风如同刀刃,夹杂着血腥与腐臭,吹得人几乎睁不开眼。
每隔百丈,就有一具金仙尸骸悬挂在侧,尸骸的头颅微微转动,空洞的眼眶注视着我们,嘴角似乎还带着一丝诡异的笑意。
有一具尸骸手中握着一柄断剑,剑锋突然颤动,射出一道剑气,直刺我的胸口。
我侧身躲避,剑气擦过肩头,留下一道浅浅的血痕。
“这些尸骸还能攻击?”我惊声道。
李长夜皱眉,低声道:“它们被《天刑咒》操控,早已不是原来的金仙,而是某种傀儡。”
话音未落,又有数道仙器从崖壁上飞出,有长矛、有飞刀,甚至还有一柄巨大的战戟,带着破空之声向我们袭来。
我挥剑迎战,九蛇虚影与战戟碰撞,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李长夜的雷光化作电网,将飞刀尽数击落,赵凌峰的黑雾则缠住长矛,将其拖入雾中碾碎。
战斗中,我们的攀登速度被迫放缓,每前进一步,都要付出巨大的代价。
崖壁上的血迹越来越多,有的甚至还未干涸,顺着石阶流下,黏在靴底,发出令人作呕的“啪嗒”声。
整整两个时辰,我们才攀上谪仙崖的顶部。
此时,我们三人皆已满身伤痕,我的左臂被剑气划出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李长夜的雷符消耗殆尽,赵凌峰的胸口不断渗出黑血,气息微弱却依然强撑着站立。
崖顶的风更加凛冽,带着一股浓烈的死亡气息,我们的目光却被眼前的景象吸引——一座青铜巨钟悬浮在半空,高约十丈,钟体表面布满裂纹,散发着威严而诡异的气息。
那是“罪骨鸣钟·靖雷君”,曾经的雷部正神!
钟体微微颤动,内壁上密密麻麻地生长着血红色的神经脉络,像是一颗跳动的心脏。
钟面上刻着无数符文,每一道符文都透着雷霆之力,隐约间还能听到低沉的钟声。
我们还未站稳,巨钟便自主鸣响。
一声“九劫雷音”震彻天地,音波如刀,直刺我们的神魂。
我只觉脑海中一阵剧痛,似乎有无数针刺入识海,眼前甚至出现了幻象——无数金仙跪地受刑,雷霆从天而降,将他们的身躯劈成焦炭。
紧接着,天空中乌云汇聚,雷霆如瀑布般倾泻而下,每一道雷光中都夹杂着受刑者的惨叫声。
那声音钻入耳中,竟让人产生一种诡异的冲动——想要主动走向雷霆,接受惩罚。
“这是幻觉!”李长夜咬牙切齿,雷光从他体内爆发,与天劫雷霆对抗。
雷霆交织间,空气中弥漫着焦糊的气味。
赵凌峰的黑雾则化作屏障,试图阻挡雷音的侵蚀,黑雾中隐约可见一张痛苦扭曲的面孔。
我握紧青霜剑,九蛇虚影咆哮着扑向巨钟,却被一道雷光击散,虚影哀鸣着消散,我的胸口也传来一阵闷痛。
靖雷君的攻击不仅强大,还能操控我们的意识。
我感到自己的意志在动摇,脑海中不断浮现出过往的罪孽——那些死在我剑下的敌人,那些未能救下的同伴。
幻觉中,他们一个个站起身,指着我低语:“你也该受罚。”
我咬破舌尖,用疼痛让自己清醒,怒吼一声,剑光再起,直刺巨钟。
然而,巨钟的防御超乎想象。剑光撞上钟体,只留下一道浅浅的痕迹,钟声反而更加急促。
天劫雷霆的密度骤增,李长夜的雷光被压制,黑雾屏障也开始龟裂。
赵凌峰突然踉跄一步,单膝跪地,归墟剑插在地上支撑着身体,他的眼中却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
“崖壁上的罪孽经文……是关键。”
赵凌峰喘着粗气,声音低沉却坚定。
他看向我,眼中闪过一丝决然,“归墟剑能吸收诅咒,我必须用它把整个谪仙崖的罪孽导入体内。”
不等我和李长夜反应,他已拔出归墟剑,剑锋一转,直刺自己的心脏。
“赵凌峰!”
我怒吼着冲上前,却被李长夜死死拉住。
归墟剑刺入的那一刻,赵凌峰的身体猛地一颤,黑色的脓血从他胸口喷涌而出,与崖壁上的罪孽经文产生共鸣。
那些蠕动的经文如同活物般脱离尸骸,顺着空气涌入他的体内,每一道经文进入,他的脸色便苍白一分,嘴角的黑血如泉涌般流淌。
巨钟的鸣响骤然停滞,天劫雷霆也随之消散,整个谪仙崖陷入死寂。
赵凌峰半跪在地,气息微弱却带着一丝笑意:“成了……但这只是暂时的。”
我扶住他,心中五味杂陈。
他的身体在颤抖,皮肤下隐约可见黑色的脉络在蔓延,整个谪仙崖的诅咒都压在了他一人身上。
李长夜沉默片刻,低声道:“他是对的,罪孽经文被压制,靖雷君的力量也被削弱。我们必须趁现在毁了它。”
我咬紧牙关,将赵凌峰靠在石壁上,握紧青霜剑,与李长夜并肩而立。
青霜剑的九蛇虚影咆哮而出,李长夜的雷光化作一道长龙,两股力量交织成一道贯穿天地的剑芒,直刺巨钟。
钟体发出一声哀鸣,裂纹迅速扩大,最终轰然炸碎。
碎片四散,带着雷霆的余威划破空气,地面被砸出一个个深坑。
靖雷君的残魂从中飘出,那是一个身披雷甲的虚影,面容威严却带着无尽的痛苦。
他没有攻击我们,而是缓缓开口:“你们……为何要毁我?”
我一愣,正要回答,却听他继续道:“黑潮……是仙界的罪孽。我们这些堕仙,曾是金仙,清醒时发现唯有以自身为封印,才能镇压它。谪仙崖上的每一具尸骸,都是自愿受刑者。”
他的声音逐渐虚弱,“我化作罪骨鸣钟,是为了守护这最后的防线……你们毁了我,黑潮将无人可挡。”
话音落下,残魂消散,留下一片死寂。
我、李长夜和赵凌峰站在崖顶,望着下方翻滚的黑潮,心中一阵寒意。
原来,那些金仙并非被迫,而是选择了自我牺牲。他们用自己的肉身和仙魂,铸成一道道活体封印,试图将黑潮永远镇压。
而我们毁了靖雷君,是否也毁了堕仙界最后的希望?
赵凌峰低声咳嗽,黑血从他指缝间滴落,他苦笑道:“看来……我们成了罪人。”
李长夜紧握拳头,雷光在他掌心跳动,却终究没有说话。
我沉默地看着崖底的黑潮,耳边仿佛还能听到金仙们的低语——“你们也该受罚。”
风声渐起,带着血腥与绝望的气息。天边的猩红光幕更加刺眼,黑潮的咆哮声从崖底传来,越来越近。我们三人站在谪仙崖顶,身后是无数金仙的尸骸,前方是无尽的深渊。
这一刻,我突然明白了靖雷君的话:或许,真正的惩罚,不是死亡,而是背负罪孽,继续前行。
“走吧。”
李长夜神色淡漠,脸上毫无愧疚:“错误已经发生,事情已经无可挽回。既然如此,我们不如负重前行。”
“更何况,这里应该只是一处封印,光是这一处封印,是封不了黑潮的。”
赵凌峰苦涩的点了点头:“说的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