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场内部。
周围的商店早已破败地不成样子，玻璃窗无一完好，全部碎成渣子散落在地上，扯掉的海报、打折标签以及收银小票，甚至是钱，都杂乱无章地散在地上，被搜寻物资的幸存者来回踩踏。
陆拾对此习以为常，蒙着岁岁的眼睛，踩着满地的玻璃渣正常地往前走。
光是破败倒不至于不让岁岁瞧，但商场却承载着丧尸与幸存者最为激烈的博弈，在这里，偶尔撞见些残肢断臂并不稀奇。
脚下“嘎吱”作响，陆拾淡定地提醒道：“爹娘、如姨，小心脚下，那些玻璃渣很尖锐。”
燕父等人走得胆战心惊，抬头望望这宏大建筑的内部，尽管此时遍地狼籍，但触不可及的的天花板、倾斜而下的长梯与宽阔的室内空间，无不昭示着这里往日的气派和繁华。
丧尸，听起来如同瘟疫一般的天灾，破坏力竟会如此之大。
像是参观某种战后遗址，从古代而来的三人满心对生命的敬畏与怜悯，唏嘘不已，闲话都变少了些。
一路走到三楼，这里的情况才好了许多，大部分店铺和商品都保存地较为完好。
一来是幸存者很难越过丧尸群爬到三楼，二来即使上来了也很难逃脱，三来就是服饰、图书、家居和宠物之类的物品比不上楼下商超的食物来得重要。
幸存者宁愿去路边摊捡衣服，也不会冒险到这里来。
几人刚上三楼，一转头，侧面第一家就是男士内衣店。
健壮的男模特模型赤裸裸地向橱窗外展露着腹肌，柳眠下意识低头看，灰色的单薄布料紧裹着男模特的下半身，某物突起，鼓鼓囊囊地坠在身下。
柳眠呆愣住了。
如姨一不留神也瞧见了这玩意，吓地一抖，赶紧闭了眼睛，连声喊道“非礼勿视”。
本来还没看见的燕父，这会儿顺着两人的视线看去，顿时脸色黑红参半，他反应极快，几步走到柳眠身旁，赶紧挡住了夫人的视线。
“大庭广众之下怎能摆出这种东西？！”
他一边吹胡子瞪眼，一边赶忙护着柳眠往前走，片刻不敢停留，嘴里还骂着，“真是不知羞耻！”
陆拾根本没想到内衣店这一出，瞥了眼模特，想为现代人解释一二，但扫见不远处还有一家粉嫩的情趣内衣店，他嘴里的话还是无力地咽了回去。
算了……
现代人本就多多少少沾点颜色，这不是什么值得羞耻的事。
岁岁听见了大人的话，好奇心高涨，昂着脑袋喊：“窝也看看！”
灰礼物事是什木东西，不叽羞羞又是什木东西？
“蒙好岁岁的眼睛！”燕父头也不回地命令陆拾，脚步飞快。
岁岁眼前黑蒙蒙的，眨着眼睛委屈起来，“窝也想看呀。”
大家都看见了，凭什么不许他看一眼。
“咳。”
陆拾牢牢捂着岁岁的眼睛，有好奇心是好事，但既然爹说不让看，那岁岁还是憋一憋的好。
“有只蛤蟆。”
陆拾扯谎依旧很有一套，精准打击岁岁的痛点。
害怕癞蛤蟆的岁岁听完立马就不好奇了，还拿小手按住了哥哥的大手，把自己的眼睛捂得更牢一点。
“哥哥快走！”岁岁窝在陆拾怀里，小奶音连忙催促。
他不要看长得像粑粑一样的癞蛤蟆。
陆拾忍着嘴角向上的弧度，抱着岁岁追上爹娘和如姨的脚步。
刚到跟前，放缓速度的三人朝旁边一看，立马又超前跑起来，边跑还边重复之前的“非礼勿视”和“不知羞耻”。
旁边正巧是情趣内衣店，素体的女模特身着寥寥无几的布料，安静地坐落在橱窗中。
察觉岁岁又萌动的好奇心，陆拾平静道：“又一只癞蛤蟆。”
于是小家伙也喊起来，“哥哥快走！”
今天的癞蛤蟆太多了，要占领商场了。
……
古代而来的三人终于逃离了两家内衣店，望着眼前几家看起来比较正常的服装店，终于舒了口气。
光天化日之下竟然如此裸露躯体，实在有辱斯文！
三位长辈想批评几句，但碍于还有个未成年儿童在场，只好把话憋进肚子里，等回头再好好说道说道。
歇了口气，燕父含蓄问道：“这还有哪里是能进去的？”
陆拾顺从地打哑谜回答，“这几家都可以。”
他伸手指了指，后面这几家都是正常的男装女装和童装店，有的款式新颖突破一些，不太符合古人的眼光，不过也有不少较为保守的服装。
男装店一眼望到底，黑灰白占主色调，看了几件就让人没有再翻衣服的兴致。
燕父没觉得这些衣服好看，见柳眠拿起一件大衣对他比划，燕父才勉强道：“这件就行。”
黑不溜秋的一件大袍子，穿上跟不得跟黑熊似的？
燕父心里直摇头，这现代人就穿这样的衣服？
毫无花式和设计，太过普通。
燕父换上了运动T恤和西装裤，外套一件黑色大衣，头戴帽子，神色自如地站在全身镜前打量了一番。
“也就里面这件好看点。”燕父锐评。
里面的运动衫是岁岁帮忙选的，上面印了个小猴儿，虽说样子有些奇怪，但好歹也是个花样。
岁岁听见夸奖，自豪地挺了挺小胸脯，孙悟空的衣服是他选的！
其余人不敢附和，别过眼充耳不闻。
一身黑的熊怎么了？
威风凛凛的，多气派，可这会儿的熊肚子上却印了个红红黄黄的猴子，那就……有些滑稽了。
陆拾也难以评价爹的审美，他总算知道岁岁眼光清奇的原因了，原来都是遗传了爹的审美。
都是如此一言难尽。
到了女装店，柳眠和如姨两人身为古人很是保守，见了短裙和旗袍就连连拒绝。
所以尽管女装店的衣裳琳琅满目，两人还是觉得很难挑，最后为了方便，就都选择了牛仔裤，外面搭配一裹遮全身的风衣。
到了童装店，才是一家人如鱼得水的地方。
包括岁岁。
小家伙也是很爱挑衣服的。
一进门，岁岁就直奔那些红的蓝的小衣裳去了，还拽着娘的手一起去看。
衣架上挂满衣服，红的衣裳上面印着鹅蛋眼睛的银皮铁人，蓝的衣服上面印着红帽子白胡子的老头儿。
柳眠看一眼，欲言又止，又看一眼，还是止言又欲。
底下的岁岁两只眼睛发亮，小手抓着衣裳，期待地朝娘问，“娘，介个好看吧？窝可喜翻啦！”
“哥哥上次嗦装不下了，窝就米有拿。”小家伙一脸懂事的模样，很听话地哥哥说不拿就不拿了。
“岁岁乖。”柳眠勉强地揉揉小家伙的脑袋，心道，这回还能不能继续拿不下？
面前的这些衣服和将军那件印猴子的毫无区别，根本就是如出一辙的难看。
柳眠的余光往后瞥，那边浅蓝色的小衣裳看着毛绒绒的，手感一看就很好，角落的小衣裳上缝着小熊玩偶，也十分可爱的样子，还有最那边有尖尖耳朵的小帽子……
“岁岁，要不要去那边看一看？”柳眠语气温柔地问着岁岁，哪怕她不是现代人，都觉得那边的衣服可爱多了。
岁岁没法回头，他正专心地踮着脚去够架子上的奥特曼衣服，卖力地小奶音都喘不上气了，艰难地求道：“娘，要穿介个。”
柳眠抬头一看，衣服上的银皮铁人冲她拄着手发射光波。
柳眠：“……”
就非要这件吗？
底下的小家伙还在努力拽衣服，满眼渴望，不刻意动作也像是撒娇卖萌，自有一股可爱劲儿。
柳眠无奈地呼出口气，伸手帮岁岁把衣服取了下来。
孩子喜欢，能怎么办？
另一边，陆拾跟燕父和如姨凑在一起，气氛愉悦地给岁岁挑着小衣裳。
在给小家伙穿衣上，几人的看法倒是很一致。
陆拾抽空往娘和岁岁的方向瞥了一眼，衣架上红彤彤的字牌上写着“特价区，59元两件”。
岁岁已经抱着其中一件笑得眉眼弯弯了。
那些无人光顾、常年堆积、最后只能沦为特价的衣服终于迎来了它们的小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