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3章欺诈者的循环
“我是这里的救世主。”
对方给出了这样的回应。
迈洛嘴角一抽，打量了一下对方那乱糟糟的捆绑在一起的头发和胡子，还有仅有的一只破鞋，点点头道：
“是啊，显而易见的。”
也许本地的救世主就是这种打扮的吧。
…
男人给迈洛一种很怪异的感觉。
他能够看见自我伪装隐藏下的迈洛，却又好像认不出他是谁，并且还是一副san值条很短的表现。
最关键的是，他好像忘记自己是欺诈者伊姆纳尔了。
可迈洛很确定，这货就是伊姆纳尔，再不济也是他分形规则之下制造出来的分身。
…
那什么，水上行走，五饼二鱼的神迹，对于一名资深旧日支配者而言根本不是什么难事。
更何况伊姆纳尔自带分形秩序，只要他愿意，一根薯条都可以养活一整座王国。
只是，很显然这期间发生了一些变故。
他不仅遗忘了自己的上位者身份，遗忘了自己的一系列能力，还连带着把自己的本名也给搞忘记了。
…
“历史果然是个轮回诶。”
迈洛看着伊姆纳尔那张消瘦到极致的脸上错愕的双眼，下意识的感慨道。
似乎，遗忘本名还有神格，就是伊姆纳尔每隔一段岁月之后必须要经历的一件事情，遗忘、回忆，遗忘、回忆，再遗忘，再回忆，然后在这反反复复的间隙中不断地搞事搞事再搞事。
起初，双方在楠薇城的第一次遭遇，就是遗忘本名神格的伊姆纳尔费尽心思通过思考之眼寻回自己本名的过程。
现在的伊姆纳尔很显然刚刚迷失，他孱弱的就如同底层下位者。
但他不会死。
至少凯姆王国内这些“觉醒者”们杀不死他。
…
“所以到底是深渊把你变成这样子的，还是别的什么东西导致的。”
迈洛若有所思。
他这句话并非是对伊姆纳尔提问的。
可对方却也仔仔细细认认真真地思考了一番，最后摇头道：“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
“你听得懂就有鬼了。”迈洛摇头，随后又道：“所以你打算怎么拯救这座国度呢，救世主？”
这回伊姆纳尔精神起来了，他的眼神中充满希冀，目光灼灼地道：
“迷失的灵魂总有一天会回归的，在我们孱弱无力的时候，不要悲伤，不要惧怕，尽我们所能，保护弱小的一辈，留下希望的种子，总有一天光明会重新照耀这座城市的每一个角落，消除一切令人不安的阴霾。”
他说着说着就拉起迈洛的手，那神态和动作就像是教堂里的神职人员在苦口婆心的慰藉、安抚信徒一样。
那一瞬间，迈洛感觉一种有别于旧日支配者的古怪神性在眼前这个男子身上流淌。
不再邪恶，不再冷漠，不再行欺诈之事。
而是真正纯粹、圣洁的神性光辉。
仿佛此刻站在迈洛面前的并不是脚下只穿着一只鞋子的龌龊男人，而是头顶光环身披白袍的圣人，仿佛四周围不是乌烟瘴气的喧嚣城镇，而是祥云笼罩的天宇，还伴有美妙动听的圣歌旋律。
…
然后。
嘭——
一声突兀的枪声打破了这份神圣祥和的氛围。
子弹从伊姆纳尔后脑射入，又从他前额的漆黑皮肤中钻出，拖拽着红的白的各种不可描述的东西，在空气中撕扯出一道非常优美的弧线。
…
救世主。
卒。
…
伊姆纳尔就这样顶着呆滞、猝不及防的目光，缓缓地在迈洛面前软倒下去。
紧接着，一群内裤外穿的高跟鞋猛男围了上来。
他们扛着土枪械，撩着颜色各异的长发，扫帚一样的假睫毛下，目光没有在迈洛的身上停留哪怕一秒，因为他们看不见。
就这样，救世主伊姆纳尔被一群踩着内八小碎步的高跟鞋猛男用兰花指拖出了巷口。
身后红的白的东西在地上拖出了一道长长的痕迹。
…
那些高跟鞋猛男拖着伊姆纳尔的尸体去到广场上的时候，人群就像是被点燃了的火药一样，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轰鸣，就好像是他们又完成了一件很伟大的事情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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诶等等，为什么要说“又”呢？
…
“我刚才说到哪里了？”
迈洛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循声回头望去，只见一个头发胡子乱糟糟、身上脏兮兮、脚底下只穿着一只鞋子的高瘦男人鬼鬼祟祟地从另一处巷子里走了出来，手里头攥着两只砖头般坚硬的面包。
迈洛眯着眼睛盯着那张熟悉的面孔，释然地翻了个白眼：“我早该想到是这么回事。”
…
很显然，这又是一个轮回。
一个圈。
伊姆纳尔每天都在被杀。
但是杀不完，因为他是伊姆纳尔，他有分形规则，一分二二分四，四生万物生生不息。
即便忘记了自己的本名，即便忘记了自己的神格，但他依旧不是下位者可以杀死的，甚至上位者也做不到。
他每天都会提着两只硬邦邦的面包，送到废弃修道院的地窖里，让那三个孩子维系生命，再离开地窖，将柱子、铁栅栏恢复原样，然后在这巷口之外的某个地方以各种不同的方式被觉醒者杀死。
或是子弹爆头，或是粪叉爆头，或是铁锤爆头。
次日，他又会揣着两只一模一样的面包，从凯姆王城的某个角落里钻出来，狗狗祟祟地钻进修道院。
…
“你知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
“当然知道，他们又杀死了一个人。”
“一个人？”迈洛问。
“没错，一个人。”伊姆纳尔点头。
“那城门口被钉死在十字架上的那个又是怎么回事？”迈洛继续问。
“那是他们杀死的第一个人。”伊姆纳尔道。
说着，他如往常一般，挪开柱子，推开铁栅栏，进入地窖，用清水浸泡面包，分给那三个灵视者孩童。
然而这次，他发现孩子们手中还握着没吃完的面包。
伊姆纳尔怔住了好一会儿，他递面包的手悬在空中许久，回过神来，他转头看向身后的迈洛。
“我刚才已经来过了对吧？……没错，已经来过一次了。”
他的眼神开始由迷茫逐渐转变为清澈，坚定。
“谢谢你打破了这个循环，现在我终于有时间去做该做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