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星城。
子慕予、丰俊朗、古元卓背对背,呈三角坐在一起。
这是多年来养成的默契。
战后若各有负伤,便这般坐着,一边警戒某个方向,一边处理自己身上的伤。
先前子慕予断了一只手臂,只是刚才被大一占据身体的时候,那些折掉碎掉的骨头竟恢复融合,现在只是还残余些肿痛,双腿有几处剑伤,都无大碍。
古元卓原本手掌有伤,刚才抵剑,伤口崩裂,扯下布料包扎几圈便罢。
丰俊朗看起来细伤小伤最多,但未伤及根本。
子慕予从芥囊掏了个药瓶出来,一人拿了一粒小药丸咽下,再晃动,里头的药已经所剩无几。
水亦雪背靠在榕树旁,一直直勾勾盯着子慕予,时不时瞄了丰俊朗和古元卓两眼,觉得此景颇有意思。
子慕予感受被打量的目光,这才抬头看她:“这是……”
“水亦雪的姐姐,说是叫大雪。”古元卓道。
子慕予点点头,抱拳对水亦雪道:“多谢你刚才出手相助。”
“我要助的可不是你,是古元卓。要谢也轮不到你谢啊。”水亦雪道撩起两缕发在指间把玩,眼中尽是难以捉摸的野性,“你们在玩过家家吗?两男争一女……的戏码?”
丰俊朗、古元卓不约而同皱起了眉。
子慕予颇有兴味地看向水亦雪。刚才看得不仔细,现在认真一看,不禁微愣。
世界上没有完全相同的两片叶子。
也没有骨相完全相同的人,就算是同卵双胞胎。
因为尽管基因副本相同,要保持俩独立个体所承受的环境影响完全一致,基本不可能。
何况还有另外一个词:面由心生。
现在眼前这位「大雪」姑娘,骨相却与水亦雪一模一样。
精神分裂吗?
可是,她脸上的蝴蝶红斑为何不见了?
这个世界有许多无法细究之事。
若较真,这是水亦雪自己的事,与旁人无关。
子慕予也没有因大雪冒犯的话而生气。
她心磊磊,没染半点污垢。
只是好奇,这位大雪姑娘怎生得一副火眼金睛,一眼就看出她是女的?
子慕予这沉默在水亦雪看来,便是承认了,先满是讽意地哼了一声。
“喂,子慕予,你既然那么强,怎么还把古元卓和丰俊朗拖进来呢?你要是真为他们好,该为他们的安全着想,让他们远远避开才是。”
子慕予双眼微微弯起:“那你觉得我当如何?”
“你现在至少应该说一句,「你们不该来。」告诫他们,以后这种情况应认清自己几斤几两,以保护自己为重。”水亦雪道。
丰俊朗和古元卓眉头都皱成苦瓜了,脸色很不好看。
这姑娘是不是管得太宽了?
如此没有边界感,忒讨厌!
子慕予却不以为忤。
有人为古元卓的安危担忧,这是一件值得感激的事。
她看了看丰俊朗,又看了看古元卓,淡然一笑:“他们既然来了,便是做了选择,要与我站在一起。我这个被选择的人,得了好处,还要否定他们的选择,就太白莲了。我要做的,不是动动嘴指点江山,而是以后他们若有难,我也可以两肋插刀,以命相搏。”
其实他们很久以前,就是如此了。
水亦雪瞪着子慕予,眼睛懵懵地眨了眨。
白莲啥意思?
这不重要。
怎么回事?
咋感觉这娘们说这话好帅气!
小雪以前若是有这样两肋插刀的朋友,她何至于……
子慕予站了起来。
丰俊朗和古元卓也跟着站了起来。
子慕予看向古元卓草草包扎的伤口:“走,咱们还是要挣钱,配些药才行。”
他们现在缺止血、去腐生肌的药。
还有衣服。
他们身上穿着的,破的破,脏的脏,还沾了不少血迹。
特别是丰俊朗,刚才与子明对剑时衣服被剑气剌成了一条条,大腿都快露出来了。
丰俊朗敏锐地感受到了子慕予的目光,低头往自己身上一瞧,立即受惊地将衣服一拉一摁,红潮迅速涌上耳脖。
子慕予伸手解下自己外衫,上前一步披在丰俊朗身上。
短了半截。
古元卓见状,立即动手脱衣:“俊朗穿我的。”先将衣服还给子慕予,然后将自己的外衣给丰俊朗套上。
长了不少。
子慕予捏住「君阳」变成的薄刃,「嘶」地扯下半截。
刚刚好。
水亦雪在旁看着眼睛半眯,又是一脸的意味深长。
她有点难以理解,男女之间的相处,如何能如此自然?
说的当然是子慕予,不是那俩男的。
她盯着丰俊朗一阵,又盯了古元卓一阵,看出了一些东西。
“还是要去找那几位国子书院的学生吗?”丰俊朗问。
子慕予摇摇头:“不,找找另外的办法。”
虽然子明说是他用了些手段,可是她还是对那个什么「锁妖钵」有些犯怵。
突然长出一条尾巴来的感觉太糟糕了。
何况,那些侍神卫可能还跟他们在一块。
她本不想与丰俊朗和古元卓说先前发生的事,可是事实不允许。
他们刚要离开,便看见那五个国子书院的学生御剑而来。
“蛇妖!哪里走!”他们有人低喝。
一个金钵飞起,悬于半空射下万道金光。
子慕予见少年们的身后并无侍神卫,松了口气的同时又叹了口气,看着五位少年再次将她团团围住。
丰俊朗和古元卓俱是一惊,想也没想,要往子慕予身边站,谁知碰上「锁妖钵」的金光,像撞到了墙,弹了一个踉跄,几欲跌倒。
子慕予上前一大步,就在少年们愕然的目光之下,水灵灵地越过了「锁妖钵」的金色光屏,一左一右,抓住丰俊朗和古元卓胳膊,身形稍稍旋转,站在丰俊朗和古元卓身前,呈保护之状。
子慕予见自己果然出得来,心下稍安,便挑眉看着那位做师兄的少年:“你们既然说「锁妖钵」不会出错,非妖进不去,是妖出不来。如今我出来了,又怎么说?”
少年们面面相觑,满是困惑不解,一时无措。
这种事情,以前从未遇到过。
“你们再闻闻,现在我身上,还有没有你们所说的妖味了?”子慕予道。
几位少年果然鼻翼煽动,认认真真地闻起来。
「真是群听话的学生啊。」子慕予忍不住心里想着。
“果然没有了!”
“怎么回事?”
有个思虑深些的立即道:“定是这妖孽修为太高,隐去了妖迹!”
“哦!”子慕予回身看着半空上的「锁妖钵」,“看来你们对自己学院夫子用元神煅造的法器没信心啊。”
“你!”少年脸一阵青,一阵红。
那个被称为师兄的少年时不时看向子慕予,偶尔揉揉眼睛。
除了子慕予一会是妖体一会不是妖体让他觉得奇怪。
还有另外一件让他百思不得其解的事。
他再一次,看到了子慕予身上的大气运。
在他的视野中,子慕予周身上下漏着光,这光比阳光更刺眼,所以他不得不转移目光。
“不对,还是有妖气!”他忽然皱眉。
众人皆心神一震,包括子慕予。
但这位师兄他闻着闻着,逆着风,慢慢转身,面渐渐对着水亦雪,随后凛然一指:“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