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辰殊没有当场发作。
她隐忍着深呼吸几下,面无表情对那姑娘道:“你,给我出去!”
姑娘有些无措地望向柯兰。
柯兰冲她点点头。
庄辰殊眼底的黑暗,又多了两分。
姑娘低头退了出去。
庄辰殊又给孙鸿硕使了个脸色,孙鸿硕也立即离开,捏了消音诀封门。
慢慢地,庄辰殊的脸色才好看了些。
她上前一步,伸手轻轻扶起柯兰,语气柔了下来:“可是踹疼了?”
“我没事,殿下。”柯兰忙道。
“我说过,从小到大,我最倚仗的便是你。我是绝不可能放弃你的。”庄辰殊坚决道。
柯兰猛然抬头,又迅速垂下去。
双眸里的震动,一如他澎湃的心。
“可是,我……我没了神力,于殿下而言,是无用之人。”柯兰满脸痛苦。
庄辰殊一把捧住他的脸,强迫柯兰看着她。
“那你就想尽一切办法,给我变得有用!”
柯兰一时怔愣,痛苦尤甚:“所有办法都试过了,没用的。”
“真的所有办法都试过了吗?你不是说陈雪瑶是个千年蛇妖吗?还有她的父母亲,都是万年蛇妖。”庄辰殊意有所指地眯起眼睛,“以前收集的内丹我们还没用,若再添一颗千年妖丹和两枚万年妖丹,定能助你。”
柯兰浑身一僵,眼睛缓缓睁大,露出一丝惊恐来:“殿下,不可!”
庄辰殊面色一寒:“有何不可。杀妖取内丹,我们又不是第一次做了。”
“当初我们取内丹,是为了煅造武器。但靠妖丹提升修为,成为妖体灵,有违天道。何况,他们毕竟是我的救命恩人,请殿下开恩!”柯兰跪着后退两步,砰砰磕头。
“杀都杀了,至于这些内丹用于何处,有什么不同?你刚才说什么?救命恩人?”庄辰殊突然上前,微俯上身,一把钳起柯兰下巴,眼神锋利得像两把刀,“你的命是我的,我的人,轮得到那些畜牲给你施恩?”庄辰殊狠狠把手一放,把柯兰的脸掰了个趔趄。
“杀了他们,这恩,就烟消云散了。”庄辰殊居高临下地看着柯兰,“成为妖体灵,总比成为一个废物强吧。当然,成为妖体灵,你是不能光明正大站在我身边,但你可以成为我的暗卫。天道?天道是站在我们这边的,惧甚?”
柯兰扑跪于地,肩膀微微抖动。
这是他第一次遇到忠义难两全的绝境。
“殿下,我可以成为妖体灵。我可以不停杀妖,不断变强,成为殿下暗卫,护殿下周全。但是,还是请殿下高抬贵手,放过雪瑶一家。”柯兰道。
这本是柯兰绞尽脑汁想出来的两全之法,可听在庄辰殊耳里,却是柯兰为了陈雪瑶所做的妥协。
从没有忤逆过她的柯兰,唯她命是从的柯兰,如今竟为了一个妖三番五次顶撞于她。
想起刚才陈雪瑶呼柯兰为「兰哥哥」的样子,庄辰殊不觉大恨,心里暗骂:
贱人!
贱人!
贱人!
可是她脸上不显,盈盈一笑,伸手将人扶起:“我答应你便是。不要因为外人影响咱们的主仆情分。以后,我会让鸿硕帮你,帮你猎妖。”
“谢殿下。我这就送雪瑶回去。”柯兰道。
每一次从柯兰嘴里听见「雪瑶」两个字,庄辰殊心里的恨便添一分。
她容忍了半年,已经是她仁慈。
现在,她受够了。
“这种琐事我另外差人办。你就想着如何让自己变强便好。”庄辰殊强颜微笑。
柯兰有一刹那的踟蹰。
庄辰殊觑着柯兰的脸色,语调陡然阴沉下来,“怎么,你信不过我?”
“柯兰不敢!如此,谢殿下!”柯兰磕头。
“你知道哪些妖丹我放在哪里,去吧。”庄辰殊有些疲累地挥挥手,“帮我叫鸿硕进来。”
柯兰见庄辰殊年纪轻轻,可是眼底青黑,憔悴不堪,尚未长成,却有早衰之兆,心里便有些自责。
他确实辜负了殿下,辜负了曾经许下诺言的自己。
如此想着,行礼转身坚定而去。
庄辰殊双手搁在太阳穴处轻揉,那里痛得要命。
身体的不适,更添了脾气上的暴戾。
孙鸿硕刚走进来,便听庄辰殊幽幽地道:“蛇妖喜欢群居,将陈雪瑶送回她家去,把她和她父母族人的妖丹带回来见我,有一个算一个。此事要隐秘,不能让柯兰知晓。”
孙鸿硕脸色微诧,但不影响他干脆领命:“是!”
但见床辰殊似在思考着什么还有话要说,并没急着走,安静地等待。
“我们还是给柯兰准备一个说法稳妥些。”庄辰殊掐了掐一旦思考便要痛得要炸开的额头。
她是绝对不允许柯兰与她离心的。
少不得要计划得更加周全。
“听说子慕予和丰俊朗带队出门历练,今日已经离开罗浮洞。缀上去,掌握他们的行踪。动手后,再设法将他们引到附近……你明白我的意思吧?”庄辰殊黄褐色的眼珠子直直看向孙鸿硕。
孙鸿硕直感脖子一阵发凉:“明白!”
“这一次,古元卓被留在了罗浮洞。”庄辰殊想起上次古元卓莫名其妙的袭击,依然一阵胆寒,想方设法打听消息也不得其解,至今不敢招惹。
上次孙鸿硕他们出手时,也是听了庄辰殊的指令,专挑了古元卓没在的时候才动的手。
“带着无决他们去,「君阳」的事,可以一并办了。”庄辰殊掐额的手拍于桌上,就此计定。
……
……
白玉京。
镶玉柱、玉雕梁、鹅卵玉石路……所有这些重建并不难。
有钱就行。
可宁喜玉是开心不起来的。
在他看来,以前每一块玉石,都是他精挑细选所得,是有感情、有灵性的。
如今,匆匆选来凑门面的只是一些冰冷的石头疙瘩。
更让他痛心疾首的,是那些枯竭的灵眼。
但他什么也不能说,更不能发牢骚,还得装乐观,去安慰新建摘星楼里的人。
他的心,苦啊。
苦逾黄连。
今日,听说罗浮洞的亲传弟子已经带队出门历练,宁喜玉不得不强撑精神打点,准备将自己的弟子也送出门去。
白玉京的弟子跟罗浮洞弟子争资源,叫板,早成了传统。
今年更不能例外!
自己哭了三天三夜,齐高业那老东西畅饮了三天三夜的事,他可全知道!
这是新仇。
罗浮洞的弟子每年都招惹他的亲传,踩他的脸。
其实所谓「招惹」,有些片面。
每次都是宁喜玉的亲传想给师父长脸,主动去欺辱罗浮洞弟子,罗浮洞弟子不肯受辱,少不得要打上一架。
事实上,若要以伤的程度论谁吃亏,还是罗浮洞的亏吃得多些。
但宁喜玉不管这些,只知自己亲传每年都被打,可自己这边从没打过齐高业的亲传。
这是旧恨。
今年,齐高业一下子派出了两个亲传,叫宁喜玉怎坐得住!